童年阅读在“接力”状态下完成

我的童年正好在20世纪50年代晚期到60年代末，赶上三年自然灾害，刚进入小学又遭遇“史无前例”的十年浩劫，加之本人出身家庭的特殊性，童年时期阅读只能用短缺、破碎和无序这一类“惨淡”的词语来概括。家中所能见到的完整图书除去当时风行的“小红书”加上伟大领袖选集第一卷之外，再就是偷藏下来的民国时期出版的《三国演义》和《红楼梦》这两种纸张已发黄变脆的古典名著。至于其他阅读则全是在同学与邻里间的“接力”状态下完成，而且绝对是名副其实的“碎片化”阅读。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看过什么首尾齐全的文学作品，能看到的全是一些不是缺头就是少尾的“断简残篇”，不少作品看过后既不知书名更不知作者姓甚名谁，留下印象的只是作品中的主人公或其中的一些情节与场景。

记得进入大学中文系学习时，初次面对班主任发下来的那张“中外文学必读书目”，内心一片惶恐：自己好像“一本都没看过”。于是，当时几乎所有课余时间，我不是泡在系里的阅览室就是校图书馆，按“必读书目”一一找来“恶补”，在这个过程中，我才知道类似《阿Q正传》《家》《子夜》《骆驼祥子》《雷雨》《红旗谱》《创业史》《苦菜花》《铁道游击队》《安娜·卡列妮娜》《复活》《高老头》《红与黑》……这些中外文学名著其实也算有过“染指”，无非当年读到的只是它们的“断简残篇”版而导致了“只知其实、不知其名”的结果。

祖父让我知道了文学的迷人，说到成长过程中对自己影响比较大的人，的确不是那些名声显赫的各类社会名流，而是伴随着自己成长的普通人。本人一到人间便是由祖父母抚养成人，而祖母在我11岁时便因病离开人世，因此，祖父自然成为抚养与伴随我成长的第一人，他没受过现代教育，读过几年私熟识得些字而已。我进入小学时，当时所在的武汉是全国最著名的武斗城市之一，无论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的使用似乎都是从那发端。为了将我和姐姐“圈”在家里，祖父便翻出家中那“唯二”的文学名著之一《三国演义》念给我俩听，这便成了我的文学启蒙读物，虽不明白那段历史，也搞不太清楚人物关系以及谁是历史中人谁又是虚构的，但至少知道文学挺迷人。

此外，祖父还有一点也是我迄今都想不明白的。那时家里经常是到了月底连锅都揭不开，可除去少数年份外，老人家常年还要订一份地方党报，况且当时那报纸除去不多的重大时政新闻外，其他充斥版面的大都是些火药味十足的八股文。现在回想起来，或许就是多年的这张报纸让我于无形中形成了关注大势的习惯。在我成长的过程中，值得终身难忘的还有初高中时的谭淑冰和熊大锐这两位班主任，不是因为特别教会了我什么，而是在我从少年进入青年的这段过程中，他们那无微不至的呵护与关爱使得我与其他同学一样有一个平等的、正常的和温暖的学习生活环境，几乎完全免却了那种“狗崽子”在当时本该遭遇的白眼与口水。事后想起来，这对一个成长中的少年心理健康影响其实太重要了。

职业阅读不好玩

在进入职场前和刚入职后的一段时间，阅读兴趣还算比较宽，当然主要集中于人文社科这个大范畴。不仅文学，包括历史、思想史、回忆录、名人传记、哲学、心理学、经济学等领域的名家名作都是喜欢的“菜”。倒是卷人职场更深后，阅读范围反倒是越来越窄。场面上的缘由自然是所谓受制于时间，骨子里的根源其实还是功名心在作怪。

近三年退出一线后，阅读占据了较多时间。基于这种状态，长期以来将阅读划分为职业阅读与个人阅读两大块，曾以“职业阅读不好玩”为题写过短文。这虽有点戏滤的味道，但差不多也是一种真实感受。所谓“职业阅读不好玩”说的就是无论你喜欢与否，但因其职业需要又都必须去读，有的作品与自己的喜好兴趣虽相距甚远也还要硬着头皮去读，这自然不好玩，甚至成为一种负担。现在，阅读特别是读什么基本就是一种纯个人的选择，有兴趣就读，没有兴趣或读了一点后感受不到魅力置之一旁便是，这样的率性阅读自然就要愉快得多。

虽被戴上评论家的“桂冠”，也的确写过不少评论，但长期以来都是一种业余状态。退出岗位后的写作则是基本上全由个人的选择所决定，而这种选择的标准基本上就是要有感而发，即便是面对约稿也大抵如此，面对那种自己完全无感的作品原则上三缄其口。最近六年我在《文汇报》上开设的个人专栏大抵就是这种原则的实践，而且特别是有意识地坚持紧贴文本、坚持小切口进入、坚持直抒己见，尽量不做空泛的议论不做违心的评说。